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貞禧二十八年.賜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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貞禧二十八年.賜刑

一夢方醒,徐稚棠讓綠腰取來紙筆,將她做的夢記錄在紙上。

又反覆斟酌張鈐與她說過的那些話,徐稚棠無聲一嘆,她與張鈐的第一世,徒有夫妻命,而無夫妻緣。

綠腰端來一盞百合蓮子花生紅棗粥給徐稚棠飲。

徐稚棠靠在床頭的軟枕上,擺擺手道:“看著甜膩膩的,不大想吃,綠腰姐姐你喜歡吃的話,代我吃了吧。”

綠腰邊捏著瓷勺攪動手上的粥,好使這碗粥不燙嘴,邊笑道:“公子親自下廚給徐二娘子您熬的粥。公子說您不喜歡吃甜粥,所以奴婢盛的這碗粥是鹹的。不信您嘗一口,假如不好吃,奴婢再替您吃了。”

徐稚棠半信半疑,就著綠腰遞來的瓷勺抿了一小口,果真是鹹的。

這粥的味道,和她前世每回生病時吃的粥是一樣的味道。

“這才不是什麽百合蓮子花生紅棗粥,是你家公子用摻了肉泥的面團,捏出百合蓮子花生紅棗的形狀。他如何有這樣的巧思?”

“公子說,有人默默給他做了十一年這樣的粥,他吃多了,便會做了。公子也不愛吃甜粥,偏愛鹹口的。”綠腰嫣然一笑,“徐二娘子,公子待您,總是不同的。您別嫌棄我家公子如今沒有功名在身,他要是認真去考,必能三元及第。”

綠腰常在書房伺候張鈐文墨,教過張鈐的老先生沒有一個不誇他的。

她夜半三更起床小解,也能見書房亮著一盞明燈。公子手執書卷的剪影,就落在竹葉青色的窗紗上。

怕徐稚棠不信她說的話,綠腰補充道:“書房裏幫公子整理書籍的小廝,數過公子開蒙以來讀了多少書,一萬卷是不誇張的。”

徐稚棠輕輕捏了一下綠腰的鼻尖,“好了好了,我自是知道你家公子才高八鬥。”

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——

紅酥披散著一頭亂發沖進寢間,跪倒在床邊,泣道:“徐二娘子,您快去救救公子。奴婢今日見公子心情不好,偷偷跟了外出的公子一路,跟到了釣魚巷。那裏是煙花之地,公子一向潔身自好,想是一路走一路喝酒誤闖了那裏。誰知一家河樓裏,出來個玉面小郎君,看中了公子,那小郎君命隨從綁走了公子。奴婢去討人,卻敵不過對面的高手。”

徐稚棠安撫紅酥,聽她繼續描述那光天化日強搶民男的玉面小郎君。

紅酥廖廖數語,徐稚棠便聽出那玉面小郎君的身份來,應是太子與湘王的胞妹汝寧郡主。

這位小郡主刁蠻任性,比徐稚棠有過之而無不及。且小郡主有女扮男裝的癖好,出行游玩時愛觀賞美男子,更愛收集美男子,未有郡馬卻先養了數十位面首。

綠腰的手撫按在腰間佩劍上,她有些蠢蠢欲動,內心是相信公子能自己脫困,但見到徐稚棠神色凝重,倒猜出將公子搶去的那人身份肯定不尋常。

*

把守清州會館各個出口的,是一群黃蜂腰、螳螂腿的練家子,均為身影魁梧的彪形大漢。

徐稚棠來此之前,已經給汝寧郡主發了拜帖。

這位郡主人雖刁蠻,但性情是一等一的直爽,愛恨嗔癡寫在臉上,耳根子軟綿綿,尤其聽她長兄與次兄的話。

湘王常寫家書給自家妹妹,那時他以為自己與徐稚棠的婚事已成定局,信中將徐稚棠這位未來妻子誇得天花地墜。

這更加深了汝寧郡主對徐稚棠的好感與好奇。

清州會館正門牌坊下,李修掀起轎簾,徐稚棠緩緩下轎。

孫貴捧著一個大紅錦盒,裏頭是徐稚棠給汝寧郡主精心挑選的禮物。

畢竟前世徐稚棠與汝寧郡主做過十年姑嫂,比她兩位兄長還要清楚她的脾氣喜好。

打下貼身伺候汝寧郡主的小太監侯在牌坊下,見軟轎中走下一位明艷耀眼的美人,美人的臉蛋無可挑剔,五官與那位張郎君一樣,長到了自家郡主的心坎上。

小太監忙不疊上前行禮、自報家門、對徐稚棠呼了一聲“貴人”。

徐稚棠也大大方方著人看賞。

由這小太監引入清州會館的二樓上房。

上樓穿廊,冷冷清清,想是會館中只住了汝寧郡主一位客人,所有房間都被她包圓了。

行至天字號上房門口,小太監叩響門環。

未過多久,一個著華衣美服的婢子來開門,規矩地向徐稚棠福身,“徐二娘子,郡主只請您一人進去。”她一眼掃到儀容清雅斯文的李修臉上,忙補上一句,“這位公公也可跟著徐二娘子您進去。”

汝寧郡主愛美,美人與美男皆愛,其他美好的物件也很喜歡。

李修捧過孫貴手裏的大紅錦盒,跟著徐稚棠踏進門檻。

房內是三開間,用珠簾隔斷。

擺放的金銀玉器皆有王府徽記,一看就是汝寧郡主住進來後重新布置過的。

此刻,汝寧郡主正在右側間撫琴,她生得花容月貌,眉眼間流淌驕矜貴氣。

她也算得徐稚棠的故交,徐稚棠上前,大大方方與汝寧郡主見禮。

汝寧郡主手未離弦,雪白纖長的玉頸亦未動分毫,單偏過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來觀徐稚棠。

“二哥的眼光不錯,你是配得上他的。可惜了,因陛下想要籠絡江南士族,執意要二哥娶蕭家的四娘子。”

汝寧郡主掐斷了一根琴弦,嬌嗔地翻了記白眼。

“蕭家那四娘子,說半句話能將人噎死,我與她私下裏賽過馬、比過弓術,她那樣爭強好勝的人,與我二哥這樣溫柔解意的郎君如何相配。徐二娘子,要不你與蕭家四娘子同嫁給我二哥,就算是妾,我二哥也不會委屈到你,更何況你與蕭家四娘子又是表姊妹,有這層情分在,又有我對你的歡喜,你在湘王府會過得如魚得水。”

徐稚棠輕輕皺了一下眉頭,要真聽了汝寧郡主的話,她那寶鸞表姐就不光是新婚夜持剪刀去絞宋聞沅的子孫根了,湘王府滿門都能給她屠了。

蕭寶鸞本就維護徐稚棠這個打小與她一同玩耍的小表妹,容不得誰來欺辱自家小表妹。

明人不說暗話,還是直入正題,徐稚棠問道:“臣女與表姐學不來娥皇女英,臣女今日登門造訪,是為尋人,郡主可請了一位姓張的郎君到會館品茗?”

言辭委婉,給汝寧郡主留足了女兒家的體面。

汝寧郡主卻不領情,冷哼了一聲,挑眉道:“我不是請他來喝茶的,我逼他為我的男妾,他不從我。我又用爵祿官職誘他,他還是不從。他有氣性如此,可能想做我的郡馬,那我又許他郡馬之位,他仍舊不從。”

說到後面,汝寧郡主已然氣得咬牙切齒。

“他冒犯我的尊嚴,那我就磨去他身上那股子傲勁兒。他既然是讀書人,肯定看中功名,我賜他宮刑,他還能這般輕狂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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